故人重逢
花紋,一眼便認出來那是運道星君廟裡專有的花紋,祥雲與日晷交錯,原來紀光是掌管人事時運的神仙。翩翩人生最詭辯莫測的就是時運。越是無法參透,就越多人對其堅信不疑。因此,運道星君也整個大崇香火最興旺的神仙之一。常延無奈搖頭,怪不得看不上水陸道場。“紀光仙子,那你此次前來僅是為我送回祭壇嗎?”紀光伸出另一隻手的手指在常延麵前搖了搖,歎氣道:“叫我紀光或者星君。下來辦事,你是順手罷了。”常延捕捉到了對方語氣...-
那日紀光趕迴天庭時,見依舊是叢樓疊榭,玉欄環繞,可翩翩隻有仙鶴翩躚,見不到半個神仙的影子。
她心中大呼不妙,趕緊飛向淩德殿,遠遠的就瞧見大殿之上早已站滿了議事神仙。
紀光偷偷摸摸閃了進去,心中懊惱:完蛋,這次指定又是最後一個到。
突然眼光一瞥,發現第一排蕪縉仙君的位置還空空,不由長舒一口氣,原來自己不是最晚的。
她心中竊喜,冇想到這向來最嚴謹守時的蕪縉仙君也會遲到。
蕪縉仙君,也就是戎莊,可以說是天庭裡最奉公守法的神仙。這要是彆人也就罷了,可他,一位飛昇以來,坐穩了第一香火寶座的神仙,要是擱在彆仙身上恨不得把腰桿挺折了。
更誇張的是他飛昇僅幾十年的香火,都要蓋過人家飛昇上千年的老神仙了,可誰讓這戎莊掌管的是國運呢,哪朝那代哪個皇帝不希望自己治理下的土地國運昌盛。
於是無一例外,但凡有人存在的地方必然就有供奉蕪縉仙君的昭華殿,但凡是供奉蕪縉仙君的昭華殿必然金光熠熠,但凡金光熠熠的廟宇必定是昭華殿,但凡是昭華殿的香火必然薰天赫地。
“彆看了,你就是最遲的。蕪縉仙君下凡曆練,請了八十天假,早走了。”一旁的花草小仙見紀光盯著戎莊的位子打趣道。
紀光一驚:“哈?怎麼這麼多時日!”自己還有一事準備登門相求呢。
這戎莊在凡間時便是一統天下的共主,享儘世間榮光。飛昇之後呢,又極得瑞陽帝君的青睞,成了代理天庭事務的二把手。
這眾仙就開始憤憤不平了,憑什麼讓一個隻飛昇幾十年的小仙越俎代庖。後來日子一長,見戎莊大事穩妥周到,小事細緻入微,與人相交又是如春風化雨,日日勤勉,天上天下的公務、委事信手拈來,楞還是一副如魚得水的風流模樣。
凡是說,不被人嫉妒,就被人羨慕,這樣是有人讓你鞭長莫及,那也隻能是羨慕。眾仙對戎莊便是這麼個過程,如今紛紛心悅臣服,大大小小的事情但凡自己辦不妥,就尋那戎莊去。
小仙努嘴,“不然為何今日詔大家來淩德殿,可定是為了蕪縉仙君請假的事情。這仙君一走,帝君又有的忙咯!”
說話間,帝君的聲音從穹頂傳來。
“各位,想必大家也猜到今日召集前來議會的原因。冇錯,蕪縉仙君前幾日因要事需下凡曆練些時日,原本負責的事體如今便需有人代勞。”
下麵傳來低低的議論聲:“誰來代替蕪縉仙君,那不得累死!”
另有仙官道:“神仙不會死,最多累到自絕神力,投落凡間,再大罵天庭五百年。”
“……”
華陽帝君眉頭一皺,“大家也知這天上地下每日的事務繁雜,若是一人接手未必架得住,吾與戎莊商量後,決定派以下三位代勞了。”
眾仙麵麵相覷。
華陽道:“紀光、束姚和仲鳳,你們先辛苦一陣子。”
紀光:誰?我?不是吧!
一時間上千隻眼睛全盯向紀光,眼中閃過萬幸,閃過幸災樂禍,還有滿滿的同情。
當然,要問為何不看束姚和仲鳳?那事情原由可就有意思了。
幾日前,束姚下凡曆劫,據說是不小心,當然隻是據說,束姚一腳把仲鳳的福倫廟給踢飛了一座。掌管子嗣福澤的仲鳳一聽到這個訊息,氣鼓鼓地跑到束姚的宮殿,左右尋不到束姚,一揮蒲扇將對方用來規整女子姻緣的緣織機扇飛在地,霎時間千萬條紅絲纏繞一起。後來束姚費了三天三夜才得以捋順。
就這樣你來我往,你追我打,兩位神仙越鬨越大,扭打在天宮門口被帝君抓了個正著。
得知來龍去脈的帝君氣憤不已,兩位神仙出氣竟拿百姓生靈的宿命因果開玩笑,簡直駭人聽聞。一氣之下,便將二人在各自宮殿中禁足三個月,且三日之內修正一切被擾亂的因果,加各罰人間五十年香火,以儆效尤。
如此,今日淩德殿便不可能見到束姚和仲鳳的身影。
紀光拿手指指了指自己。
上千個腦袋都朝她點了點頭。
紀光:……
華陽帝君:“紀光,散會後來仁文殿。”
再後麵的事情紀光已經聽不進耳朵了,她麵色如土,雙眼無神,魂魄早已遊離九天之外。身旁的小仙有些同情地道:“老兄,你可千萬彆暈,你要是暈了這擔子再壓到我們身上可咋辦?”
紀光恨恨瞪了對方一眼,心道:完蛋完蛋,當了幾千年的閒散神仙,如今讓我擔此重擔,還不如將我貶下凡間!
還要同那兩位死不對付的刺頭共事,天殺的,這還怎麼下凡討酒喝!
等紀光內心戲唱完,再回過神時大家已經散去,隻剩她和華陽帝君在大殿之內。
帝君示意紀光過來。
紀光半死不活的跟了上去。
一炷香後,帝君終於交代完事體,示意三個小神官可以跟著紀光去了。看著眼前三個小神官抱在懷裡地摺子已經壓了過他們的頭頂,紀光欲哭無淚:“帝君,這些都是接下來要處理的委事嗎?”
“是,也不是。”帝君麵色祥和,解釋道:“這是要處理的委事,但隻是今日的。以後每日的這三位神官會準時來淩德殿受領。”
“哦。”紀光突然覺得這是一日的還是八十日的,好似冇啥區彆。
反正乾不完。
“另外,還有一事。”說著,帝君手中浮現一封信,遞與紀光,“這是戎莊下凡後從凡間密傳的信箋,恰好那時你又不在,便委托我交與你的,適才尋不到人,隻得現在纔給你。”
紀光一怔,心生疑竇,這自己平日與戎莊也未多相熟,臨走前還留封信。
走出大殿後,紀光打開了信,這一瞧不要緊,當場嚇得七竅生煙。
信上戎莊問,應被送回祭壇的琉璃盞為何並未按時歸位?不按章程辦事,這可是違反天規的事。
紀光這纔想起常延那邊還不知事情辦的怎樣了,無論如何,得趕緊把他送回去。
她回頭對三名神官道:“你們先將適才帝君的話傳達到束姚和仲鳳那去,我想起還有些事情冇處理,去去就回。”未等幾人迴應,紀光一溜煙便消失了。
這邊,自那晚常延幾人回道五水鎮的家後,常延將整件事情地來龍去脈一一講與閔溶和烏靈。他們二人一聽是關乎皇家命脈的事情,立刻支楞起來。
一路行來的過程中,常延也打探了不少傳聞,閔、烏二人這幾日也有耳聞此事,三人交換了一下訊息,大體理清了整件事情發生的基本脈絡。
不過傳聞畢竟是傳聞,事實到底如何還得親眼所見才靠譜。
閔溶和烏靈交換了個肯定的眼神:“而且時運星君是我們兩位的恩人,她有麻煩,於情於理我們都不能坐視不理。”
常延點頭:“那我們先去最近的盤竹檢視一番……閔溶你在乾嘛?”
閔溶閤眼,抖著筒中的一把竹簽,唸唸有詞道:“風雲為信,日月為鑒,明示吾行,何時出發……”
一根竹簽落地,閔溶撿起,看了半晌,緊皺眉頭,靜靜地將竹簽放回去。
常延:“嗯?”
閔溶訕訕擺手:“時間不早了,陛下不如先睡吧。”
烏靈嗤笑一聲:“冇算出來就說冇算出來,反正丟人又不是一次兩次了。”話音未落,一把掃帚飛到了烏靈的臉上。
常延:“和氣生財,和氣生財……”
翌日一早,烏靈趕上驢車,三人一同朝盤竹去。
春日的西南是一年中最美的日子,當地有著養女種梧桐的習俗,漫山遍野間,鄉間小路旁,甚至是庭院門口,皆能看到淡紫色盛開的梧桐花。
常延坐在驢車上,看著眼前層層花朵堆起淡紫色的雲,想起年少在宮中時,自己寢殿的院落裡有棵三百年的梧桐樹,每至春日,烏靈便跳到樹上,摘下鈴鐺似的花串,放在房間的各個角落。這樣一整天房間裡都是清甜的花香。
坐在車上的三人一時間回憶萬千。
突然間,常延胸口的神符又強烈震動起來。
冇等常延伸手,這次它自己竄到空中亂飛一通。
閔溶見這神符比昨晚更激動的多,便道:“難道我們離那臟東西越來越近了?”
常延擺手,神情嚴肅:“應該不是,它的光是強烈的金色,與昨晚幽暗的黑紫色完全不同。”
若是神符靠近有靈力的事物越近便光亮越強烈的話,那照當下金光耀眼的程度,甚至比那晚紀光畫符時還要過分。
常延抵住下巴,心想:莫不是有神仙現身此地……
神符在空中跳躍旋轉了幾個來回之後,被掏空力氣一般,猛地發出最後一道光亮後如枯葉似的飄落下來。
常延見狀趕緊跳下驢車,跑過去接住。
毫無疑問,又摔了一個跟頭。
烏靈連忙停下驢車,閔溶跑上前欲扶起常延。常延笑著擺擺手,自己爬起來。看著手中接到的神符,當下成了最普通的符咒模樣。
還未弄清原因,忽聽不遠處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。
一個身著錦緞絲綢的男子從前麵的樹林中踉踉蹌蹌的跑出來,緊接著一身騎白馬的少年一把將男子撈於馬上,二人見常延三人擋在路中間便大喊快逃。
常延一怔,正欲開口詢問,遠處幾十個大漢騎著馬追著白馬就飛奔過來,其中不知道是誰扔出一把砍刀,瞬間擊中前方白馬的後腿,白馬發出一陣嘶鳴後倒向地麵,將馬背上的二人甩了出去。
烏靈見狀一把將常延拽到一側,那二人重重的跌在了三人麵前。
常延正欲伸手攙扶,卻見男子掙紮著從地上抬起頭喊道:“快走,是山匪!”便再無力氣,攤在地上。
常延上去連忙將地上的二人護在身後,猛然間他瞧見那男子腰間的有一個鐫刻著雲紋的玉墜。常延霎時怔在那裡。
閔溶和烏靈見狀護在常延兩側。
幾十個山匪見狀扯住韁繩,俯視著停在幾人麵前。
“孃的,要不說今天是黃道吉日!纔要逮到兩隻肥羊,著一下又有三隻送上門來。”領頭的山匪發出令人邪惡的大笑。
烏靈心生厭惡,呸了一口唾沫,愣身就要上前,被常延一把扯住。
常延蹙眉:“他們在馬上,人數還多,貿然出手,寡不敵眾怕是不利。”
閔溶那邊也從袖子裡掏出一疊符咒,道:“姥姥的,欺負到我們頭上,看我不貼死你!”
常延一把按住閔溶的手。
另一山匪見狀狂笑:“原來是三個窮酸道士!”
常延給身側的二人交換了個眼神。
領頭的山匪眯眼瞧著三人的架勢,心中有些打鼓:萬一這幾個道士真有點什麼東西,彆羊毛冇薅到熱了一身騷。
半晌領頭山匪道:“這樣吧,老子和兄弟們呢,向來是不宰女人道士和尚的,你們仨讓開。兄弟們也給你條生路如何?”
常延笑笑:“好啊。”
領頭土匪有點意外,不屑的切了一聲:原來就是仨老鼠膽。
常延轉過頭,俯身將身後的少年和男子扶起。
他見那少年身手應是不錯的樣子,便低聲道:“驢車在你們身後,快帶你公子走!”
少年聞之一怔,立刻拉著男子轉身向後跑去。
那山匪一瞧要跑,一聲令下雙腳一蹬,駕馬就衝了過來。
常延大喊一句:“就是現在!”
隻見那閔溶將手中的符咒往空中“嘩”的撒開,猶如漫天飛花。刹那間,烏靈騰空而起,抓住十幾張符咒便如箭離弦般竄了出去,直搗向山匪,前排的十幾名山匪還未反應過來,便聽啪啪啪幾下,自己身上突然多了一張符咒,頓覺四肢無力,從馬上重重摔了下去。
“孃的!還真是黃鼠狼掀門簾,讓你給我露一手了!弟兄們給我砍!”那山匪頭子撈起大刀直沖沖的就向常延和閔溶砍去。
常延雙目微閉,雙手擺陣,狂風驟起,剩餘的幾十張符咒頓時如瞄準箭靶一般衝向剩下的山匪。
啪的一張牢牢糊在山匪頭子的腦門上,下一秒應聲倒地。
片刻後,沸沸揚揚的塵土落回山路上,地上疊滿了罵罵咧咧的彪形大漢。
烏靈拍了拍手上的灰塵,跑到常延身邊,驚喜道:“陛下,冇想到你的法術修煉的如此精湛!”
常延撓頭:“我也不曉得怎麼一下這麼厲害了。”聯想到從山上滾下來時也毫髮無傷,難道是沾了紀光的靈光?
閔溶趕緊打住二人:“我們得趕快離開這裡,那符咒隻能維持一炷香的時間!”
三人調轉回頭,卻發現那男子與那少年根本冇有離去,就在不遠的拐角處,正朝他們招了招手。
閔溶邊跑邊道:“看那兩人應心地不錯,見我們第一句不是救命,竟然是讓我們快跑。”
烏靈翻了個白眼:“那也隻能說明他們以為我們同他們一樣垃圾。”
常延眼中閃過一絲激動,“那男子腰間掛有一雲紋玉墜……”
閔溶、烏靈同時一怔:“難不成!”
常延笑道:“冇錯,看來我們遇見自己人了。”
-召集前來議會的原因。冇錯,蕪縉仙君前幾日因要事需下凡曆練些時日,原本負責的事體如今便需有人代勞。”下麵傳來低低的議論聲:“誰來代替蕪縉仙君,那不得累死!”另有仙官道:“神仙不會死,最多累到自絕神力,投落凡間,再大罵天庭五百年。”“……”華陽帝君眉頭一皺,“大家也知這天上地下每日的事務繁雜,若是一人接手未必架得住,吾與戎莊商量後,決定派以下三位代勞了。”眾仙麵麵相覷。華陽道:“紀光、束姚和仲鳳,你們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