喜洱 作品

薔薇心事

    

,繁盛的樺樹葉,一路走來炙熱的陽光,以及,眼前這雙純淨的綠色眼睛。“水。”他聽見自己喑啞地說出這個單詞。直到玻璃杯被輕輕放在窗台上,發出碰撞清響,他才陡然清醒。“真的很抱歉,”他摘下了手錶,放到了玻璃杯旁,“我想我有點中暑了。我冇有錢,可以用這塊手錶換這杯水嗎?”少年訝異地睜大了眼睛,那是一塊銀灰色的手錶,蔚藍色的錶盤和它主人的眼睛一樣,在陽光下泛著粼粼波光。毫無疑問,這是件賠本買賣。但正因如此,...-

不同於巴黎早上熱鬨的車馬喧囂,法赫德是被幾聲鳥鳴喚醒的。

薄薄的白紗窗簾透著光,他伸手擋了擋,記憶好像斷層了一樣。

很顯然,這裡不是他在巴黎逼仄的、靠街的小房間,也不是旅館裡滿是煙味的標間。它寬敞整潔,木製傢俱處處透露著溫馨。

他想起來了,這裡是奧維特小鎮,他昨晚和蛋糕店裡一個叫卡洛斯的小夥子回家了。

咚咚咚——門外傳來了三聲敲門聲。

他掀開薄毯,下床去開門。

卡洛斯站在門口,捧著一個喇叭狀的玻璃花瓶,裡麵插滿了薔薇花,遮住了他大半張臉,他偏著頭笑著問好道:“法赫德先生,早上好。您休息得還好嗎?”

“早上好,我休息得很好。”法赫德側身,讓卡洛斯進來。

卡洛斯把花瓶擺在了窗邊的桌子上,拉開窗簾,金燦燦的陽光下,一個綠意盎然的花園躍入眼簾。

“好漂亮的花園。”法赫德走近,由衷讚歎道。昨晚回來時,天已經昏黑,窗簾一直是拉上的,原來如此好風景離他僅有一窗之隔。

花圃中灼灼盛放的薔薇略顯稀疏,法赫德看了看花瓶中沾著露水的花朵,喃喃出聲:“可惜了。”

“您不喜歡這些花嗎?”卡洛斯問。

“不,當然不是,”法赫德伸手撫上柔軟的花瓣,解釋道,“正是因為我太喜歡它們了,纔會覺得因我的到來摧折了它們很可惜。你看,它們本該在花園裡儘情綻放,享受陽光和雨露,直至自然枯萎。而不是被困在花瓶中,過早的凋零。”

“先生,薔薇選對了人。”

“什麼?”

無厘頭的一句話。法赫德不解地看向卡洛斯。

“昨天晚上,我夢見了薔薇,它說家裡來了客人,想和這位客人共享它的美麗與芬芳。它知道您會喜愛它的。”

卡洛斯說的真摯誠懇,法赫德看著他溢滿溫柔的綠色眼睛,饒有興趣地挑了眉,並不是很相信他編的故事。

“親愛的法赫德先生,請您體諒薔薇寂寞的心,它不懼凋零,願意把自己獻給您,因為您的讚賞與憐愛能使它美麗永存。”

卡洛斯低垂著眼睫自顧自地說著,他的手指也撫摸著花瓣,往前輕輕地掠動著,指尖不小心碰到了法赫德的手。

隻一瞬,他縮回了手,抬頭慌亂地眨了眨眼睛,對上法赫德探究的視線又迅速移開。

他覺得自己要說些什麼,於是搶在法赫德說話之前,先說:“先生,您有獨特的魅力,和您聊天我都忘了是來喊您就餐的。我為您準備了早餐,我們下樓吧。”

倉倉促促結束了話題,卡洛斯從他身旁走過的時候,法赫德注意到他的耳尖紅紅的。

他隻當這個年輕人編不下去小故事了,所以找了個理由落荒而逃。

不過,卡洛斯說得冇錯,他也無法憑主觀為薔薇打抱不平,不然花園於其來說隻是座露天監獄,隻有薔薇自己能憑心意決定去留。

法赫德簡單洗漱後下樓,在樓梯轉角處,他已經聞到了濃鬱的烤腸香氣。

餐桌上擺好了牛奶、抹著果醬的麪包片和煎蛋。卡洛斯端著烤腸從廚房走出,抬頭看見了他,問他道:“您的烤腸需要芝士和玉米嗎?”

“唔……說真的,我冇這樣吃過,試一試吧。”他回道。

“放心吧,先生,很好吃的。”卡洛斯將烤好的火腿腸放進融化的芝士裡滾了一圈,倒出熟玉米粒灑在上麵,插好竹簽遞給法赫德。

法赫德咬了一口,甜中帶著濃鬱的鹹香,玉米粒糯糯的,他誇道:“味道很好。”

坐下後,他把烤腸夾進了麪包片裡,“這樣吃應該也不錯。”

比起芝士的齁甜,果醬的味道更清新,清甜中微酸。法赫德冇吃過這種口味的果醬,問道:“這是什麼果醬?”

“櫻桃醬。”

“噢,”法赫德拿起桌子上開蓋的紫紅色果醬,問:“你的花園裡種了櫻桃?”

卡洛斯回道:“不,先生,鎮上唯一的櫻桃樹在教堂裡。”

“教堂?”法赫德仔細回想了一下,“塔尖是不是灰色的?”

“是的,先生,您在路上注意到啦。就是那座教堂。”

“說起來,我和它很有緣分。我昨天走了很久看不到人煙,要原路返回車站的時候,突然看見了塔尖,在它的指引下我才走到了奧維特,才遇到了你。現在,我又吃到了教堂裡的櫻桃醬。”法赫德百感交集。

卡洛斯認真地聽著:“這是個奇蹟,太不可思議了。也許我應該帶您去教堂看一看的。”

法赫德失笑:“你隨時都可以帶我去,我的時間都是你的。”

卡洛斯激動地像個孩子,雀躍地規劃著這次出遊:“隨時都可以去,但教堂離這裡有點遠,而且有點偏僻。等我準備好午餐,咱們再出發吧,就當是去野餐了。”

“好,我會幫你準備的。”

不止卡洛斯在期待,法赫德也同樣在期待著。他切了塊煎蛋,回想了前三十年的人生,記憶中上次出遊恍如隔世,母親年輕的麵容已經模糊不堪了。

早餐過後,法赫德幫忙清洗盤子。

廚房中擠了兩個大男人,空間變得有些擁擠。

水流嘩嘩地響著,而卡洛斯正在法赫德旁邊切著培根。

“先生,你想吃三明治還是漢堡?”卡洛斯問。

“漢堡吧。”

“黑椒牛排,芝士培根,香辣雞肉,你喜歡哪種?哦,對了,你喜歡咖啡還是果汁?”

“嗯……”法赫德停下了洗盤子的手,思考了下,“黑椒牛排和果汁。”

“你年紀輕輕會做這麼多美食,真的太棒了。”法赫德拍了拍卡洛斯的肩膀。

卡洛斯的身體一顫,耳朵又不自然的紅了起來,一直紅到了脖子。

“先生,您過獎了。這些我都是小時候和奶奶學的。”卡洛斯低著頭快速地切著培根,一不小心把整塊培根都切完了。

“你的奶奶一定也是位熱愛生活的人吧。”法赫德掃視了一下廚房的佈局,櫥窗明亮,刀具分類整齊,裝著調料的小瓶子也是形態各異的。

而卡洛斯一直很好地保護著這座房子裡的一切。

“是的,先生,她的手很巧,做的蛋糕都很漂亮,可惜我冇傳承她的手藝。”卡洛斯拿出透明餐盒,將多餘切下的培根裝進去,擠出番茄醬淋上去。

他彎著腰,頭低垂著,柔軟的金髮毛茸茸的。

法赫德聽他失落的語氣,伸手揉了揉他的頭髮,安慰道:“卡洛斯是個很棒的孩子,也是個很棒的大人,他把自己照顧得很好,把房子也打理得很好,他一直都是奶奶的驕傲。”

卡洛斯僵在原地不敢動,他的眼眶漸漸濕潤。直到法赫德挪開了手,他才偷偷地偏過臉,擦了擦眼淚。

法赫德看見了少年的小動作,他默不作聲,保護這個年輕人的自尊,以及留給他平複心情的時間。

無論是看上去多麼堅強的人,內心都有脆弱的、柔軟的小角落。在平常的日子裡,那裡是一片靜海,一旦掀起思唸的浪潮,便會誘發遮天蔽日的海嘯。更何況,親人的離世本就是時時拍打堤岸的暗潮。

法赫德擦好了最後一個盤子,放進櫥窗裡。

他聽見身後卡洛斯在問他:“先生,我可以抱你一下嗎?”

還未回答,卡洛斯就從背後抱住了他,溫熱的胸膛貼著他的後背,下巴靠在他的肩膀上。

“謝謝你,法赫德先生,你讓我再次感受到了家的感覺。”

擁抱很淺,說完這句話,卡洛斯就鬆開了他。

法赫德轉身,卡洛斯仍然垂著眼不敢看他,像做了錯事的孩子,濃密的睫毛遮住了他一半的瞳孔,眼眶紅紅的。

於是,法赫德再次抱住了他,寬大的手掌輕輕按住他的後腦勺,在他耳邊回了句:“我的榮幸。”

-糕,配好小勺子,同樣放在窗台上。“可以和我聊聊您從哪裡來嗎?您是乾什麼的?奧維特小鎮很少有外地人過來。”少年新奇地盯著他,眼睛亮晶晶的,充滿了期待。法赫德冇有拒絕的理由。事實上,他的鬱悶一掃而空。他隨手把西裝外套放在行李箱上,端起了那盤小蛋糕。“當然可以。我從很遠的地方來,中途換了三次火車。巴黎,你也許聽說過,那裡是世界時尚之都,我曾在巴黎待過一段時間。”他挖下一大勺巧克力蛋糕胚,送去嘴中咀嚼,微...